The Lotus Eaters

Graham Greene屬於那些我很尊敬，但多數時候很少碰觸的作者。的確，我擁有不少他的名作，但多數時候，我只是勉強看完（最後50頁通常是用跳讀的方式完成），之後便束之高閣讓它生灰塵。沉靜的美國人－或許是因為閱讀年代久遠，回憶有些失真－是印象裡，Greene唯一一本故事與角色都讓人愛不釋手的小說。的確，它很多地方還是典型的Greene：天主教妻子、偷情的痛苦、尖銳的政治批判、娛樂與教育兼具的故事，然而在這背後卻是Greene娛樂性質比較強的一個衝突描繪，以及緩慢但獨樹一格的敘事手法。



只是比起小說，我還是喜愛Philip Noyce的電影版多些。Noyce精確捕捉到原先書中那份壓抑的情感（Greene作品最基本的調性）、混沌的大環境，以及濃郁強烈的異國風情。最後一點特別是讓電影百看不厭的原因，從神秘嫵媚的河水隄防，到被雨水清洗乾淨的田野風光，到擁擠髒亂卻出奇美麗的大街小巷，電影裡的越南好比王家衛眼中的香港，各個面向毫不掩飾地出現在觀眾眼前，但卻是如此的美麗動人，有如層層堆積的油畫，色彩與氣味彷彿可以用手捕捉，讓電影有種時間停滯的美。



電影裡的角色比起小說雖略有簡化，卻無損本身個性的複雜多面向，以及隱藏在安靜外表下的翻騰情感。我已經不記得Michael Caine上次這麼迷人的演出，這大概是他10年內最好的作品（在這之後他的表現也沒有更好過），結合了老練、憤世嫉俗，及一份隱藏在內心深處的脆弱憐憫，一幕在廁所的短暫獨處情感強烈到讓人無法呼吸。Do Thi Hai Yen的鳳是好萊塢少見的好選角，溫柔婉約結合渴望過好生活的單純，兩者她拿捏的恰到好處，也讓她對其他男人的吸引力清晰可見。Brendan Fraser雖然還是一如以往的惱人，但在這裡他的演出比較低調，相對來說也比較好忍受，只是他與Caine的演技間仍然有以光年計的距離。而除了主要演員外，Tzi Ma飾演Thomas的助手也值得記上一筆，從一開始的忠誠，到後面慢慢轉為複雜深沉，Ma演來頗有層次感，也讓角色不會淪為又一個"西方人眼中的東方打手"樣板。



先前提過，電影最大的優勢是它本身的異國風情，這點在製作上也清晰可見。電影服裝相當考究，杜可風的攝影也還是一樣濃郁，Craig Armstrong的配樂更是我的最愛之一，結合越南本身的女聲歌唱與近似永恆的電子背景，搭配鋼琴及些許民族樂器，讓一些電影裡比較安靜的部分絲毫不會顯得無趣。



可惜的是，在大環境的捕捉上，Noyce表現沒有他在處理感情上來得好。電影的兩條主線：愛情與政治，彼此之間感覺沒有很強的融合，有時會給人一種在看兩部電影的錯覺。在愛情部分，Noyce穩穩從Thomas與鳳之間的刻劃開始，不讓故事淪為煽情或過度平淡，而Alden的加入雖然感到有些倉卒，多數時候仍維持在可信且實際的狀態。但在政治這裡，Noyce沒有做出太多敘述，有時候故事也會顯得太過混亂，最後的政治立場攤牌更是電影裡少數缺乏真實感的幾幕。



也因此，我習慣把沉靜的美國人當作是一段，帶有些政治色彩的三角愛情。的確，原先Greene試圖要用三人間的感情影射國際政治，但在Noyce的電影裡，愛情反而遠遠超過了政治層面，也讓這句經典對白："我早該知道，對他來說，拯救一個女人跟拯救一個國家是一樣的"，有了全新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