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Lotus Eaters

正常情況下，我不願意評斷電視台在播的電影。一來是因為這樣要寫的東西實在太多（大概每隔一兩天就會看一部，不管是看過或沒看過）；二來也是評斷出現在電影院的片子，及時性比較高。然而，Strip Search是少數我會為了它破例的片子。



對於連聽都沒聽過這部片子的人（我想會看這篇影評的應該絕大多數都沒有），我先在這裡做個簡單的敘述：Strip Search是2005年奧斯卡終身成就獎得主，導演Sidney Lumet（我之所以會對這部片子有興趣的原因）為HBO所拍攝的自製電影，Maggie Gyllenhaal與Glenn Close主演。故事本身其實非常簡單：兩個學生，一個美國一個阿拉伯，分別被中國與美國警方拘留詢問，整部電影重要的演員就只有4個：詢問者，與被詢問的學生。整部電影最大的特色在於：對白完完全全一樣。



不管是問題或是回答，同時進行的兩場詢問的對白百分之百相同。導演藉由兩邊的對比，赤裸裸的呈現美國一方面追求自由平等，一方面卻又迫害人權的國格分裂。單純就一部成本如此之小（整部電影嚴格來說就那麼兩個景：兩間審訊室）的電影來說，Strip Search達到的成就是驚人的。藉助百分之百相同，兩段完全不同場景說出口卻又感覺合情入理的對白，導演從中擷取的畫面只能用震撼形容：一邊，我們有號稱全世界最大的民族鎔爐，一邊，我們有號稱沒有民主的共產主義，但兩者進行的行為，卻是完完全全相同。



能夠達到這樣的效果，演員是主要原因。Glenn Close讓美國這邊的審訊人員顯得威脅性十足，靠著聲音表情，肢體語言，與細微的斷句差異，狠狠的給所有驚悚片演員上了一課。Maggie Gyllenhaal的中方拘留學生有著尊嚴、脆弱的內在以及一個被迫害者的無助。Ramsey Faragallah的美方拘留學生或許少了Gyllenhaal的那份轉變，但靠著美國那一邊較緊湊逼人的步調掌握，仍然有幾幕顯得光彩耀眼。唯一的敗筆大概是Nelson Lee

的中方審訊人員。他演的不錯，但卻太過火。要是能夠沉穩點、冷冽點，少掉那麼一份過度強調所造成的喜劇效果，他會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審訊員（需要葛優的時候他在哪裡）。



劇本上，漏洞相當明顯。一是有過多不必要的情節，二是教訓味過重。這是一部很泛政治化的電影，旨在探討911過後美國人對於反恐與自由間拿捏的失衡。在這裡，編劇放進太多較像是論述的獨白，反而失去了那份對比效果。演員的演出一定程度淡化了隱藏在劇本裡的很多問題，但更多時候，對話還是顯得突兀而不自然，而有相當多的支線其實都只是引到死胡同（嚴格來說，所有非關於主線的部分都是死胡同），而整體的一再重複其實到最後也稍微讓人感到厭煩（以一部只有一個半小時的劇情片來說，這不是件好事）。劇本裡仍然有許多值得一看的地方，只是要是能稍加修改，相信結果一定會更好。



整部電影真正的明星其實是導演本身。一部其實只是40分鐘短片重播兩次的電影，導演靠著對步調的掌握、剪接的技巧、以及不同的攝影角度，達到完全不同的效果。美國方面，導演刻意讓速度變快、更咄咄逼人、角度也以近距離的拍攝，配合Close的演技與唸白的拍點，達成一種緊繃的效果。相反的，在中國方面，導演顯得較為放鬆，靠的是出乎意料的言語交火以及稍嫌過頭的誇張，為美國的部分做出對比（很諷刺，裡面其實中國方還比較有人權概念）。許多剪接的時點拿捏的洽到好處，畫面間的關聯性也因此得以強化。到了劇情的後半，導演的角度開始更加貼近，更加具侵略性，也加深了那份壓迫感。在一部幾乎完全沒有配樂、沒有其他故事、沒有其他情緒的電影裡，Lumet成功證明，他是現在碩果僅存會說故事的導演。不僅僅是譁眾取寵，更是長年累積的導演經驗與功力。



總而言之，Strip Search相當值得一看。我不會把他歸類為劇情片，它反而比較有驚悚片的味道。就說教的部分來說，它顯得不確定且過度刻意，但就單純氣氛營造與演員表現來說，它是一部會讓你寒毛直豎的驚悚片。它有相當堅強的演員與導演，只可惜，劇本沒有達到其他層面的水準，雖然以一部為電視拍攝的電影來說，它已經遠勝過絕大多數現在在電影院裡流通的垃圾。只能說，一個好導演，能把一個有缺陷好故事變得更好。而一個好構想，則可以讓一個好導演有無數發揮的空間，去創造許多可能性。有瑕疵，但相當值得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