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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持國片這句話,我想不一定成立。但如果說支持好電影,我想沒有人會反對。"上述是囧男孩導演楊雅喆,在試映會結束後的一段話(至少,大意是這樣,我已忘了他的實際文字)。聽起來或許口氣有點大,但事實上,他也的確有資格如此宣告。因為無論商業價值或藝術層次,囧男孩都是近年來,台灣出現最好的電影-毫無疑問地最好。扣掉一個較為緩慢的開場,以及預告剪接所帶來的錯誤期待,楊雅喆所訴說的是一個笑中帶淚的故事,以及一段苦澀甜美的旅程:成長的旅程。
為什麼說預告的錯誤期待?因為預告所呈現的,是童年面對成長的趣味與甘甜;電影所展示的,反倒更像是從孩童的眼,去看見成長的辛酸與無奈。在短短102分鐘的電影裡,楊雅喆送出了一個引人入勝的故事:時而純真(對卡達天王的迷戀讓我直接想到我的童年)、時而迷惘(整段林艾莉的故事)、時而爆笑(所有2號與祖母的互動)、時而酸楚(1號的成長),而一切卻又用童年的點滴加以包裝,用童言童語說盡世間的溫暖與悲傷。事實上,扣掉一開頭的劇情相較於後半段較為片段(中間有關妹妹失蹤的支線某種程度上也是如此),但當把整部電影看完後回想,這些段落都美麗地拼湊成一幅美麗的圖案,從不同的角度去看,能有不同的解讀。我很欣賞楊雅喆做為編劇,在對白寫作上的功力。雖然剛開始電影台詞不免有些生硬(這是他第一部長片?很難想像),但隨著故事加溫,對白也愈驅自然,甚至到後來,你會相信這就是自己童年時,家人責罵時,朋友抱怨時所吐出的一字一句。另外,劇本本身的層次感以及豐富的元素也很值得回味。這無疑是可以從不同角度、不同想法去欣賞的電影,不管只是尋求歡笑或批判或體悟,在這裡頭都可以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作為自己第一部劇情長片的導演,楊雅喆成熟到讓人無法相信這只是他第一次面對這樣格局的挑戰。是,他在步調掌握上仍有進步的空間(一個從幾分鐘拉到小時為單位的常見問題),而囧男孩某種程度上也有著較為片段的特質,但明顯地,導演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也知道要怎樣去得到。對於銀幕上情緒的營造,他顯得真摯而不做作,但卻又能在必要時明快且直接地傳達文化或個性所製造的笑料。而就一個新人來而言,他對於鏡頭取角和畫面選定的功力也有著成熟的認知,讓電影感覺流暢且細膩很多。特別是最後面的半小時,相對較為沈重的故事,他反而完全逼出畫面裡每一分的情感,並且把童話、動畫、現實與神話的融合與界線捕捉得絲絲入扣-更別說這邊要抓到那情緒的平衡點更難。有這樣高水準的成績,我會非常期待他下一部作品。
關於演員,我想最好的讚美便是真誠。無論是李冠毅的1號或潘親御的2號,2人的演出接自然流暢,完全感覺不出生澀之處。當然,接近的年齡和文化有相當大的幫助,但,102分鐘的片長,2個小朋友幾乎從頭到尾都在裡頭,他們卻完全感覺不出壓力或畏懼,這絕對不是一般童星所能做到。演出2號阿嬤的梅芳搶盡了出場每一分鐘的目光,是這部電影最迷人的配角。徐啟文的林艾莉戲份雖少,但她出現的部分是我全片特別感動的段落之一,尤其是一段2號與林艾莉的對話,純真的同時卻讓人心如刀割。
但,讓我感動萬分的,是這部電影的製作。終於,我們有了一部知道如何把錢花在刀口上的國片。從配樂、攝影、動畫、剪接,我只能說這部電影讓我感覺有著好萊塢獨立製片的水準-我想得出來給台灣電影的最高讚美。特別是攝影,這部電影把老社區拍攝的有如濃郁富有層次和生命力的油畫,而單單比較囧男孩與海角七號在海景拍攝的運用,就知道囧男孩在這方面是多麼接近完美。
囧男孩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這部電影讓我看到的,在電影以外的東西。終於,在經過了這麼多年後,我重新覺得台灣電影絕對有與大陸香港甚至歐美國家一較長短的空間;終於,我們有了一部可以在好看好笑製作精良同時可以傳達一個再明確也不過卻不矯揉做作也不打高空吹法螺的訊息;終於,藝術跟商業有了並存的身軀。你可以進電影院看囧男孩被感動,你可以進電影院看囧男孩然後坐在那對電影提出的問題尋找回答,你也可以進電影院看囧男孩然後笑到喘不過氣,而最棒的是,這些特質都存在於同一部電影上。終於,在我個人微不足道的觀點中,我們台灣電影走在"更美好"的道路上:不用靠自慰、同志、沒有對白就可以逼人反思;不用靠特定文化背景、大明星、狗血就可以讓人覺得被娛樂。我只遺憾這部電影沒有同志愛也沒有大明星,所以它有被遺忘或被忽略的危險:因為它不夠聳動或煽情。
我不會說囧男孩是一部完美的電影。它片段式的特質加上一些難免的生澀使得它仍存在著進步的空間,電影最後一小段也還是有些許煽情的感覺。但,我可以很大方的說,這部電影讓我可以因為看過它、知道我們有拍得出這樣電影的人才而感到驕傲。在經過這麼久的等待,終於有台灣導演/編劇體認到,好電影不需要是武俠、動作、藝術或紀錄片,它可以只是單純一個很棒的故事,用很棒的方式去訴說。而就這部份而言,楊雅喆做到了:他用很棒的方式,說了一個很棒的故事。對一部電影,你要怎麼要求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