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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離個題。

大約一兩個月前吧,我看了第一本王安憶的小說,寫上海的長恨歌。那時對王安憶的身分背景雖不清楚,卻也在字裡行間躍然紙上,吶喊著自己生命的特殊。過了一陣子,我無意間看起她的散文集尋找上海。而很不幸地,它成為我記憶中唯一一本(那些糟到翻個不到20頁便看不下去的在此不列入計算/腦海)中途放棄的散文。

對我來說,好的散文或短篇小說最重要的條件,就是能在有限篇幅裡,傳達你想要共鳴的情感。小說還罷,散文要是無法表達自己的思緒或感情,則與屍體解剖有何差異?對我來說,王安憶的作品只是無瑕的技巧練習,一種沒有經過人生磨練試驗所創造出的懷舊產物。而回歸主題,蘇童這本短篇小說集哭泣的耳朵成功之處-對應王安憶的失敗-就在於,同樣是描寫自己身邊的人事物,蘇童成功帶出了簡單故事背後的情感,讓這些生活剪影雖然小家碧玉,卻呈現出生活各種不同的面向。

從<馬蹄蓮>裡頭的酸楚,到<橋上的瘋媽媽>毫無保留的殘忍,到<人民的魚<中淡淡的感傷,甚至<點心>中若有若無的遺憾,蘇童最成功的地方,在於他捕捉到故事中這些市井小民的真實面貌,用樸實但沉穩的筆調刻畫出來,並強化了每個故事裡最深最真摯的情感。這裡頭的角色即使有喜怒哀樂,也都是平常一般的喜怒哀樂。但蘇童卻用了相當大的努力來呈現其中最強烈的情緒,讓每個故事讀完後很難不掩卷深思,或沉浸在字裡行間的感情裡,久久不能自拔。就如同蘇童所說," ...它是對人生一次次精要的紀念,對生活一次次的脫帽致意,所以其姿勢一樣是莊嚴的,隆重的。"

我特別喜歡哭泣的耳朵裡,前半段幾篇較為隱晦不明的短篇。<馬蹄蓮>裡,蕭先生那份語句間隱藏的苦楚與疼痛,比起直接的陳述更能撕裂讀者的心;<騎兵>最後結局的精湛讓我還沒有看到最後眼睛便開始感覺到淚水,而<橋上的瘋媽媽>更是傑作,那份小市民最好和最壞的嘴臉在裡頭一覽無疑,成為現代中國社會中,最逼真寫實的浮世繪。而即使描寫上趨近白描,蘇童仍非常擅長營造情境與對白,讓角色的個性、情緒更加真實可信。

對這本書唯一的保留,來自於我對作者本身寫作風格上的疑惑。無疑哭泣的耳朵是本相當"親密"的作品,表達出蘇童本身對他居住環境與身邊事物的感情。但用最誠摯的情緒描繪事物是一回事,真正參與故事的敘事又是另一回事。這個現象在一開始尚不明顯,但到後面幾篇如<白楊與白楊>、<小舅理生>時,敘事者的角色突然異常突顯,從說書人變成故事一部份的角色轉換讓人有些難以適應。這或許是寫作風格認同的問題,但對我個人而言這造成了某種程度上故事的中斷,破壞了原先那份完整迷人的氣氛。

我過去很喜歡的作家,Tracy Chavalier曾經在她給作家的建議上提到,"不要寫你的生活,寫你感興趣的事物。你的人生並沒有自己想的有趣。"即使對她的書有所肯定,我不得不反對她這段話。就像詹宏志曾經提到的,當一個好作家描繪他的生活時,他往往會展現一種熟悉眷戀的情感,讓作品本身多了一分溫暖和特異的氣質。當然,這樣的作品品質好壞仍取決於作家本身眼光的開闊,以及作家傳達情緒的功力-或簡單說,作家如王安憶與蘇童間的差異。即使我對他的寫作方向有所疑慮,在哭泣的耳朵中,蘇童仍在最簡單的日常生活瑣事中,表達了渲染於紙上的濃郁感情,讓不管再樸實的故事,也能顯得如此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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