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Lotus Eaters

會有某些時候，你打開電視看到某部電影、聽見某首歌、翻開某本書的一頁、無意間品嚐某間餐廳、對某個異性的驚鴻一瞥，而這個經驗像鐵鎚一樣狠狠的敲在你胸口，讓你無法呼吸，讓你意識到自己錯過了多少生命中的好東西。你會無法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無法用言語說出心中那種快要炸開的衝動，卻又瘋狂的想要像某個人訴說這項事物的美好，想要更多，單純的更多。上次有這種經驗是在消化24第2季，而幸與不幸，在理論上忙得不可開交的最近出現了英國特警隊，一次相較於24更美好也更令人徹底陶醉的經驗。



英國特警隊（這名字真的翻得很爛，一如影集的中文字幕）簡單的說，就是影集版的John Le Carre，如同雙面女間諜是影集版的Ian Fleming。稍微對間諜小說這個領域有所涉獵的人（我自己是類型淺嘗即止的愛好者）都知道，當Fleming創造了James Bond，讓他在小說及往後的大銀幕上風流倜儻，一邊對抗卡通般的壞人（這點電影比較明顯）一邊整理領帶西裝，Le Carre與Len Deighton刻畫出真正的特務：他們沒有花俏的道具，沒有殺人執照，肯定也沒有高額薪水。他們就如同比較神秘的公務員，過著枯燥乏味卻又充滿人性試驗的工作。



同樣的戰場從紙本延伸到小銀幕上。當美國人創造出Sydney Bristow，讓她在每集不同的地點與伴裝間打擊組織拯救Rambaldi古物時，軍情局5處（MI5，James Bond所屬的MI6負責海外活動，MI5則負責國內－你瞧多好連外景預算都省了）的Tom、Zoe、Danny、Tessa與Harry則面對這個世界上真正可能存在的敵人。不再是24裡頭的核彈與生化武器，這裡面的敵人是反墮胎集團、種族主義者、醜聞甚至鼎鼎大名的蓋達組織。在這裡頭，永遠不會有模糊的"敵國"，取而代之的是生活中各式各樣的激進團體，甚至熟悉的政治人物。這讓影集本身格外顯得貼近現實，也讓那份真實感與威脅性大大增加。英國特警隊沒有24的都市感，沒有雙面女間諜的華麗鮮豔，風格只是單純乾淨簡單的樸實，一種接近於透明的低調無形，一如影集名稱：Spooks。



但如果認為英國特警隊平淡，那就大錯特錯了。真實感讓故事多了一分可信度與張力，而扣除影集一開始的小不穩，英國特警隊有著現在電視上最複雜也最曲折的故事。以其中一集（這是我最愛的一集）的故事為例：MI5接獲情報，某位因收受回扣的前部長聲稱他寫了一本回憶錄，內容指稱現任為官正直的部長其實曾與俄國軍火掮客一起幹下非法軍火買賣的勾當，回憶錄本身卻又不翼而飛，裡頭的內容則可能可以毀掉整個內閣。整個故事幾乎不動刀槍，不動儀器，但透過辦公室間的角力與私下作業，加上雖然樸素卻格外寫實的攝影與剪接，單純靠劇情本身便可以達到讓人喘不過氣的效果。當真正需要時，英國特警隊也不會掩飾特務工作所帶來醜陋殘忍的一面，只是用不喧染也不掩飾的手法淡淡呈現。整個影集本身便是一連串精確且細緻的危機，卻能夠以專業的大師手法安靜化解。的確，它還是有些許簡化的地方，但至少，它從不會低估觀眾的智商，也不會僅僅提供觀眾腎上腺素的刺激，而是真正在一整個影集結束的同時，達到一種心理與知性的滿足，甚至在不少段落，讓人捧腹大笑的幽默。



而在政治與社會危機外，英國特警隊也提供了間諜這個工作在生活與道德上的危機。從家庭生活到個人理財，在這裡頭夾帶了許多職業相關的問題，也連帶讓這裡頭的每個角色更加真實也更加容易讓人親近。當然，這有部分要歸功於影集的演員群。雖然我個人不欣賞Matthew Macfadyen的Tom做主角，但其他的配角群讓這影集在演員上仍然相當搶眼。我特別喜歡Jenny Agutter的Tessa與Peter Firth的Harry。前者結合了女人的脆弱、間諜工作的冷血與工於心計，以及一份老練成熟的不可捉摸，算是這裡頭最寫實的一個角色；相反的，Harry則融合了手腕與獨特的英式幽默（提到這，這影集第一集便狠狠的將了美國一軍），讓他的角色或許相對較不真實，卻生動且討喜太多，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另外，Hugh Laurie雖然只是客串演出（按照IMDb上的演員表，他只有這季），但他的Jools Siviter卻展現出一種與Harry完全不同的特務風采，也讓兩人間幾次的對手戲特別搶眼。



在製作上，英國特警隊也顯得相當考究。雖然預算明顯比美國表親少上許多，但團隊成功讓影集有那份顯而易見的英國味，無論是製作本身或拍攝都遠不只是類型樣板的仿作。個人比較注意的是配樂，雖然出現頻率不高但頗能烘托出影集的氣氛。



而綜合這些要素，英國特警隊創造出了真正的間諜。他們會中飽私囊、會出現道德兩難，會分不清敵我。影集本身紮實設定在現實中也讓這一切顯得更加可親，豐富的故事與設定也把人輕易拉近這個曖昧的世界裡。在第一季最後，影集在情緒的最高點上結束整個系列，也讓人痛苦不堪地懇求台灣代理商大發慈悲趕緊把剩下的部分引進國內。如果另外一個BBC製作的姊妹影集鬥智天王有這一半好，那我心中高品質電視娛樂的代表可要變節了。